南山洗炼

天涯

南山洗炼
洗炼
陈敏惠

　　六月的花庵云卷天晴，幽鸟相逐，鲜花争妍，绿树蓊然。粼粼蓝色，淹霭海面。日照花庵，轮廓明朗，尽收眼底。

   　六月的花庵豪气干云，涵盖一切，横绝太空。它像文武双精的侠士有典正尔雅的一面，又有飒爽利落的一面，也像如茗的微风吹过又从四周刮来霎霎的风。

   　小鸟婉歌环旋，把一种欢乐的意境带到这里，风轻轻掀动衣襟而又柔和地扫过相思林，玫瑰丛，并荡漾着属于这片土地的气息。

   　高矗巍峨的群山，雾气浓浓，仿若可以听到悠悠传来的晨钟暮鼓，叫人的心灵虚静高古，超脱一切畛域和疆封。

   　斜月眠琴卧柳，心情安适地仰望天空，烦恼一扫而光，没有随时间积淀下来。她吟唱“落花无言，人淡如菊”，抱膝而坐的天籁立即接口道：“饮之太和，独鹤于飞”，侧身观花的云破随口说道：“观花匪梦，吞吐大荒”。没有比三个更清闲的世人了。斜月破格升为董事长，成绩斐然，可见一斑。她的心情显得冷静，无激烈反应，看得出不大热衷名利。天籁去希腊旅游，感受到爱琴海的旖旎，雅典娜神庙古雅的艺术和奥林匹斯山的雄浑，她赞扬希腊有自己鲜明的个性，宛如一颗洁净耀眼的明珠，闪烁于古代神话的璀璨夜空。云破因要学习图稿设计，被公司派往法国巴黎进修三个月，她认为巴黎是艺术之邦，但浮华、奢靡减少了它的魅力。三人时而交头接耳，时而默不作声，时而沉思苦想，时而畅怀大笑。一两只花魔蝴蝶在头上掠过。

　   只听云破大口吸气，眺望晴空说道：“他和我们终究是不同类，这么久了也不来一封信。但是，于己于他都有好处。”她抚抚头发，笑道：“我有多久没去上班了，倒觉得心情一次比一次愉快。趁着投机取巧者或伪环保者没对这里发生兴趣尽情享受，尽情生活，迟了就没有机会了，他们总有一天会找到这里。”斜月随意拨拉琴弦，幽幽地看着碧浪粼粼、波光滚滚的海。

   　“谈谈其他事吧，我是指他们来与不来与咱们无干系。在大千世界还可以找到一所更好的房子。”
   　“希望很是渺茫。”
   　“不尽然，慢慢找。不过，找归找，我们依旧老死花庵。”云破乐观地说道。

   　“我不大怀念童年时代，因为老被爸妈管教，记锝那时我很调皮，一天总有两三回爬树掏鸟蛋。每次都被狠狠地骂一顿。戴眼镜的哥哥读书用功，成绩优秀，看我不哭不闹直挺挺地站着感到不可思议；当然，他是人人眼中听话的乖孩子，而我硬和他们南辕北辙……本来我酷爱文学，他们逼着我背《古文观止》、“唐诗宋词”……就变锝不喜欢了。任何一个孩子，只要不强迫背这背那，会自觉自发地找书看，一旦到命令这份儿，再好看再有趣的书物也失去了魔力。

   　“父母叫我事事听话，因我是他们生的，理应如此，七八岁的我还无所谓，十二三岁后，已懂得反抗。他们驾得越大声，管得越严，我的心就离得越远，亲情越淡薄。他们曾经说，除非死了，否则就有权力束缚子女。你们知道吗?刹那间，我变得非常讨厌这些愚蠢、专制的大人，反感之心油然而生。可没有一时爆发，它是潜移默化的。只要不管得太紧，我忍着，一旦超出这条线，宁愿不忠不孝也不违背自心。

   　“中学阶段，我住校，其实，家和学校距离很近。十几分钟就到了。我为不想听到父母歇斯底里的叫骂声干脆躲开了。哥哥已是高中毕业生，依父母意愿，报考医大，他胆子小，我怀疑中途会放弃。果不其然，进校不到两周，马上跑回家，父母不肯，反而把他重新塞入车内送走。于是，我暗暗下决心要做自己的主人。

   　“高中毕业，我不顾他们强烈反对选读理工系，自此，他们和我一下子形成尴尬的局面，等我大学毕业后，他们竟先后去逝。我原谅父母，从此也自由了。另一方面，可怜的哥哥因长期处在恐惧状态下，终于发疯致死。所幸，九泉之下的二者不知道儿子的情况。毕竟，他是他们间接害死的。但又如何?过去的已过去，活着的人照常得面对明天。”天籁第一次叙述自己的身世。

   　她的话引起云破、斜月的一阵思考。

　　“我的情况与你不大相同。”云破拍拍她的肩膀，慢慢回忆起来：
   　“云家三代全是种田的，而且人丁兴旺。到了父亲这一代，叔叔、姑姑有一大堆孩子，清一色男的，只有父亲除外，我是他惟一的孩子——并且是女孩，因此，成了不受欢迎的人物——乡下重男轻女的观念根深蒂固。我饱受族人的冷眼，假如不是一位受人尊重的秀才?旧式称呼?拼命说服父母出钱供我念书，如今的云破人在何处还不知道呢。真的是梦里不知身是客。

    “且说我上学后，族里的男孩动不动打我，大人常叫我饿肚子坐冷板凳。这样熬啊熬，一直熬到进入县城读书为止。我从大家族中逃了出来，不再回去了。

   　“有时真不懂自己为何那么幸运，在求学生涯中，我的精力很是旺盛。我身无分文，但总有许多工作。考入美术学院后，学校有奖学金资助。凭借勤奋，靠着这笔钱和打工费顺利毕业并进入工作岗位。”云破如释重负地耸耸肩，继续说道：“我本来打算回去，但不敢，就偷偷写了一封信和汇了一笔可观的生活费，直至父母双双去世才中止。不过，我亲自去感激那位扭转我命运乾坤的老秀才。他很是亲切地接待了我。族中男孩最高学历才初中二年级。我猜测，他们如今在干苦工——大家族养不活那么多张口。”

   　俩人静静地看着斜月，等待着。三人虽然住在一块，但从未探究对方的隐私，这次的剖白从某种意义上讲，相当于告别过去和了解各个人的成长历程。

   　斜月把竖琴放在身旁，坐直，以愉快怀念的口吻说道：
　　“父母、外公、外婆在一起的那段时光最值得纪念。他们开朗、乐观、心地善良，是印度教徒，额上涂着红点，我也有的，自从他们逝世后，不再点了。

  　“我一半时间在父母身边一半时间在外公、外婆身边。所以，很是了解印度、中国的生活。他们在恰当时候管我，一般情况下，我是自由的。小籁、云破，我是顺顺畅畅走过来的。”

   　她戛然而止，打算结束话题。
   　“奇怪的命运?”天籁分别拥抱一下云破、斜月，尔后，躲在草地上休憩。
   　“睡吧。”云破一翻身就入睡。

   　傍晚，暴雨从天上直倒下来，噼噼啪啪地敲打万物。室内一片漆黑，云破点着一支白蜡烛，一支蓝蜡烛，风很轻凉，甚至有点冷。斜月关上窗户，天籁穿着雨衣蹲在花圃旁，用塑料膜盖住可能被冲得东倒西歪的花草，云破飞奔过去帮忙。

   　“小籁，我太喜欢你了，大雨天还怜顾这些可怜的家伙。”她嘻嘻哈哈大笑，一点也不介意淋湿全身。
   　“它们是我的一部分。”天籁快乐作答。
   　“两位快点进来?”斜月趴在窗台拼命招手。
   　“哦，就来”

   　二人完成后，急忙飞也似地跑回客厅，一路笑着，叫着。但是，大海笑得更欢乐，充满感性节奏。
    　“小籁像一朵雨打风吹的牵牛，楚楚可怜。”云破递给她一条干燥的毛巾，以艺术眼光欣赏着。
    　“你真是虞美人，柔中带刚。”
    　“那我呢?”斜月光兴趣十足地凑上去，指着自己。
    　“芙蓉。”俩人一致肯定道。
    　“轰——隆——?”雷声响彻屋宇，雨下得越来越大。
    　三人侧耳倾听一会儿，彼此笑了。

      选自《花庵物语》第十六章
　　作者简介：陈敏惠，笔名妙想夫人。长乐市金峰镇兰田村人。出生于１９８１年。莆田学院小学教育系毕业。《花庵物语》曾作为“中华在校生中长篇小说征集活动优秀作品”、“中国作家协会创作联络部组织审定推荐”作品由海峡文艺出版社出版。



照片
火禾

　　三十多岁才成长为母亲，积聚多年的情感一旦爆发，那种狂热、那种欣喜之情可想而知。我的视线、我的心思几乎全被她所左右，冲动地要忠实记录下女儿的一举一动，把她的一颦一笑定格在完美的瞬间。于是，就有了一张张、一叠叠、一本本的照片。

　　一日，闲来无事，我又取出相册细细端详。看女儿或喜或怒，亦娇亦嗔，极尽得天真、可爱。母爱的柔情在心中澎涨，我感到了别样的幸福。忽然，我被一张照片所吸引，照片中的女儿穿着小花裙，嘻着小虎牙，唇边晶莹的口水欲滴还休，令人忍俊不禁。那光滑细嫩的脸颊焕发着健康的色彩，足见她为无微不至的呵护所环绕，她一如往常地成为了所有布景中的主角，占尽了焦点和风头。可今天我还知道，我们忽略了其中还有一个配角，那是我的母亲，女儿的外婆。母亲在照片中占据着无足轻重的位置，一如她在生活中总把自己排除在优先考虑之外一样。许久没有如此近距离、如此专注地看过母亲了，她苍老得着实有些让我心痛：脸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皱纹，沟沟壑壑写着不尽的操心和辛苦，而她的眼里却充满了平和和慈爱，那关切目光的交集所在，是女儿初学站立摇摆不定的身姿。母亲的身体微微地前倾着，一双枯瘦的手保持着张开的姿势，我知道，她随时准备着要给自己的宝贝外孙女以必要有力的支撑。一少一老，如朝辉和晚霞般得对照鲜明，娇嫩和衰老的强烈反差给人以视觉的冲击，更让我徒生酸涩的情愫。我羞赧：我努力着要给女儿以最好的照顾，可我却回报了什么给我的母亲，我——忽略了她。

　　母亲已年愈六十，身体一向不是很好。哥哥们都已成家立业并各自有了可爱的孩子，他们都很孝顺，总说父母亲半辈子辛劳，该歇歇了。本是衣食无忧、安度晚年的悠闲生活却在去年，当我剖腹产下女儿后一切都改变了。公婆年老体弱又远在千里之外，丈夫休完陪妇假也得赶回单位，保姆情急之中又一时找不着合适的，现在谁来照顾我们娘俩成了令人头疼的事。为了这，我是夜思日想，却总想不出好的对策来。焦虑之下，我几乎怀疑自己要得了产后忧郁症了。在这时?母亲来到我的身边，她说我和你父亲来帮你吧。我不忍让他们为了我而如此辛劳，推辞说要尽快物色保姆。可母亲体贴我们为双职工，添了孩子经济更为拮据，说，算了，先试试吧。我想亦无更好的办法，只有答应了。

　　可是，这一试就是几个月，母亲日复一日地奔忙，完全沉浸在繁琐的家庭事物中。可解决了后顾之忧的我，却日益的挑剔，嫌母亲冲奶粉手脚太慢，女儿饿得直哭；嫌她用手直接握奶嘴，不够卫生；还嫌她总对女儿讲些半生不熟的普通话，会误导了她……。如今细细思索，难免一种愧疚涌上心怀。

　　女儿是越来越初谙人事了，作为母亲，我要在她面前树立好为人处事的第一面镜子。我不想在我年老渴望温情时，我的孩子看我的眼中亦只余下漠然和无谓。所谓是：不仅要幼吾幼，更要老吾老。

      ……我想，只要是觉醒，总不会太迟吧。



只灿烂一次——昙花
（诗  情）

在清清的小溪旁
或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让我静静地开放
轻轻舒展着枝叶
摇曳鲜嫩的花瓣
让我不经意的微笑
暗淡满园的群芳

在盈盈的月光下
或在漆黑的夜幕中
让我尽情地开放
瓣瓣饱含满腔的热情
朵朵充满银色的希望
让我火热的璀璨
陷进你流盼的目光

让我尽情地开放
不带今生短暂的忧伤
让我今夜最美的容颜
点缀你一生空寂的心房
让我执着的奔放
留驻你匆匆的步伐
你深深的一眸
缤纷了我所有的梦想
请你珍惜我的激情
只因为今生
我只灿烂一次

发布时间：2005年11月3日　　　　编辑：clszh  此新闻已被浏览 6 次 点击关闭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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