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猴王 发表于 2013-9-26 06:40:02

“人蛇皇后依萍姐”

2013-05-28 15:04:28   来源:侨报网    作者:李竑
离纽约70英里的康州丹伯里市(Danbury )联邦女子监狱
【侨报记者李竑纽约报道】二十年前,“金色冒险号”搁浅纽约洛克威海滩,造成10人死亡,恶性事件震惊全球。
二十年后,因“金色冒险号”事件被联邦通缉,最后深陷囹圄的郑翠萍,人称“萍姐”,接受侨报记者专访,首度开口,诉说尘封的往事……
经过多方努力,四月的一天侨报记者终于踏上去康州联邦女子监狱专访萍姐的路程。
来到探视室,记者急切地等待着萍姐的出现。之前记者对萍姐外貌的所有印象仅来自她2000年在香港被捕时的那张照片,那也是萍姐在媒体上公开的唯一的一张照片。综合能查到的各种资料,对萍姐最一致的说法是她是“一个矮壮、没有文化的中国女人”。
当从探监室另一端的小门里走出一个步履轻盈、长发披肩、略显消瘦的亚裔女性时,记者一时竟没有意识到,这个从30米开外走来的人正是萍姐。当她的女儿迎上去亲热地挽着她走来时,两人看上去更像是一对姐妹。而面对侃侃而谈的萍姐,你实在无法把她与一个“没有文化的中国女人”挂上钩。

●萍姐近况
“在里面这么多年,过去的事我也细细想过,有时也记一些下来,我的心已经静下来了。我不希望家人和亲戚常来看我,我不想看到他们为我担忧的样子。我总跟自己说,过眼前的日子,不去想将来。其实我最难熬的日子是等候判决的日子,倒不是服刑的时候。这些年想想以前的经历,反倒觉得监狱是最安全的地方……”萍姐淡淡地说。
“我现在每天早上6点起床,7点多吃完早饭,之后便去打扫卫生,打扫卫生是监狱分配的工作,可以拿到报酬,但报酬比较低,他们是希望大家都有点事做,而不是给你提供赚钱的机会。”萍姐表示,“我负责打扫一个单位,大约1个小时就可做完了。监狱里可以上网发电子邮件,每发一个邮件0.15元,可以打电话给亲朋好友,一个月300分钟,监狱里也有健身器,可以锻炼身体,可以看电视。里面也有英文班,我也曾去学过,但年纪大了,记不住。”
“在里面会被人欺负吗?”记者问,“一般不会,当然监狱里什么人都有,有时犯人间也会争吵,打起来。监狱是人性大暴露的地方,在里面这些年,看尽了人性的真面目。”当着女儿的面,萍姐显然不愿意多说监狱里的生活。女儿在去看望她的路上对记者说:“在我们面前都她尽量装做没事的样子,妈妈的性格就是这样,不让我们为她担心、操心。”

在狱中,萍姐依旧改不了爱帮人的性情,看到有人生病,她就去照顾,帮人家洗衣服。一些人饭量大,监狱里的供应的饭吃不饱,她就买东西给她们吃。看到刚入狱的人冬天衣服单薄,她就花100元,在监狱里买御寒的衣服送给她们,时间久了,犯人们都叫她“妈妈陈”。
她说:“现在我有糖尿病、高血压,糖尿病需要运动,照顾病人,给病人洗衣服就当是自己锻炼身体。小时候我过的是苦日子、穷日子,碰到过三年自然灾害,饿怕了,我特别知道饿肚子的滋味。那些非裔很穷,家里没有钱,也没人来看他们。而我每个月家里都会把钱汇进来,划到我的户头上,我不给她们买,她们就会受冻。”
在狱中,萍姐还关注着外面的事,2008年当她从报纸上看到前通发小巴业主陈惠因勒索和恐吓证人被判86个月监禁,陈惠当庭崩溃时,她给尚关在曼哈顿监狱的陈惠写了一封信,信中写道:“陈惠,我是萍姐。虽然我和你素不相识,我还是冒昧给你写这封信。我希望你要冷静,不要做傻事……”萍姐说,当陈惠判刑后来到Danbury监狱见到她时,陈惠告诉她,对这样的判决结果她想不通,关在曼哈顿时曾试图上吊自杀,她对陈惠说:“你看,你多傻。”

在狱中,萍姐看到关于李英、李航彬摇婴案的报道,她说:“我不相信亲身父母会杀死自己的第一个女儿。”于是,她让家人送5000元钱到美国福建同乡会,让同乡会送给最需要帮助的乡亲,其中3000元捐给了李英打官司。

被铁丝网围绕的监狱。

●“我被谋杀了!”
可一提起当年,尘封的往事扑面而来,原本还平静的萍姐眼圈一下子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万万没想到我被判36年!36年啊!!我被联邦和污点证人联合谋杀了!!!”说到这,她几乎哽咽,不得不停下来,沉默了好一阵子……
萍姐说,第一次听到检方指控自己合谋偷渡人口、非法禁锢偷渡客、洗钱、涉及金色冒险号的洗钱、收取绑架赎金五项罪名时,她惊呆了。“我开始时不知自己有这么多罪名,一直认为我只是偷渡罪。偷渡罪最多就判5年,所以当我在香港机场被捕后,我反而一下子整个人彻底放松了。在最初入狱的四天里,我整天吃了就睡,睡醒再吃,人一下子胖了起来。狱中的人议论纷纷:难道这个每天从晚上6点睡到第二天早上6点的人,就是这几天占了各家报纸大幅版面的新闻主角?她就是被美国政府通缉的大蛇头?”
“庭审时,我觉得百口莫辩。这么多罪名加在一起,那么多事硬牵扯到一起,那么多不实之词串在一起,很多事我都是第一次听说,我不知道怎么辩解,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在法庭上,我听到了太多太多的谎言,也看到了人求生求自由的欲望是那么的强烈!”萍姐感慨道。
查阅当年庭审萍姐新闻报道,几乎所有媒体对萍姐在庭上的表现都用了“镇定自若”这四个字,她说,殊不知自己的内心是“翻江倒海”。

“当我听到污点证人翁玉辉仍在撒谎时,我非常气愤,但我克制住自己,我不愿在法庭上有任何情绪的流露,因为,我不愿意再被媒体多渲染了。那时,我用笔在纸上不停地写,记下他所说的一切。后来很多污点证人指正,我都用这个办法,他们说的内容很多都是我第一次听到的,我不断跟自己说:‘他们是在讲故事,不是在讲我。’”
“可是,当我在庭上看到郭良琪时,看到他在证人席上指证我时,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眼泪刷地就流下来了……
“我想到了他到我家,用枪对着我的孩子,我双手紧紧地握着拳头,那一刻,我几乎要崩溃了……但我必须听下去!于是,我马上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去想开心的事。我脑子里出现了我第一次把5个16-19岁的孩子带进美国,当他们看到美国国旗时,5个人一起围上来,抱着我的脖子,高兴地痛哭起来的画面,我的情绪才稍稍平复下来。”
“我根本不认识郭良琪,自从他到我家打劫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更不用说与他合作做偷渡。检控官说我从香港给郭良琪打电话,商量偷渡的事。那是有人假冒我的名打的,因为我名声响。你想,郭良琪只见过我一面,他怎么会认得我的声音?其实法庭上很多污点证人的证词都是他们的一面之词。但郭良琪至少有一点让我感动,他当庭承认了他自己做的坏事,承认到我家打劫,他说了实话。”
“你要问我恨不恨那些污点证人,告诉你,现在我不恨他们了,我想是求生求自由的欲望让他们这么做的,也许他们当时也没想到,自己这么说,会导致萍姐被判这么多年。那时有两个黑帮头目手下的打手在等待出庭作证时看到我从他们身边走过,他们用手遮着脸,小声地跟我说;‘萍姐,不好意思呀!’我问其中一个人,‘你几岁了?’那人回答:‘35岁’,我对他说,‘出去后就去结婚,生孩子,好好过日子。’”
“我听说有些污点证人出狱后都不敢到唐人街来,我想他们是不好意思见到熟人,为了救自己而说谎,他们一辈子良心上会有不安吧。”萍姐说。
几乎所有的资料都显示,号称“人蛇皇后”的萍姐也是偷渡来美的,但萍姐自己说,1981年,她持劳务签证从香港合法进入美国。
●为讨生活,险被他杀
萍姐表示,因父亲在香港当海员,上世纪70年代末,她从福州到香港。那时单身的海员都住在称为“行船馆”的简单旅社里,由于当时大陆非常贫穷,海员们常常要寄食物、生活用品回家,如:布料、牙膏、肥皂、猪油等,转为海员提供这些生活日用品的小杂货店就在“行船馆”旁边孕育而生,这些杂货店同时还办理包裹代寄服务。
据当时在香港的福州籍海员回忆,来到香港后,有生意头脑的萍姐很快就开了一家小杂货店,由于人缘好、服务周到,萍姐的店生意很好,当她离开香港时,已经有了三家杂货店。
1981年,萍姐她以给人当保姆劳务签证的身份来到美国,很快就拿到了绿卡,之后,丈夫和儿女便到美国团聚。萍姐说,她在美国的第一家店开在华埠喜事达街,那时一家服装店。上世纪80年代的华埠,帮派横行,在唐人街做生意的人,都要向那个地界上的帮派交保护费。服装店刚刚开张,就有人上门,说:“知道要做些什么吗?”那时还不懂行情的萍姐给来人包了一个红包,谁想被那人摔到地上,扬长而去。第二晚上,服装店价值700元的招牌就被人砸了。“招牌被砸过两次,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郭良琪闯到我家,用枪对着我的女儿和儿子……
“那天我刚买完菜,和亲家小舅子一起回家,一到家,他们就来了,把我的小舅子推进卫生间,把他双手别在后面,头压在马桶上,他们把我和孩子分开,我女儿和儿子在另一个房间,孩子们看到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自己,都吓得直发抖。那时我并不知道带头的是郭良琪,我只是苦苦求他不要吓坏两个孩子,家里的钱可以全部拿走。他们问;‘钱在哪里?’我告诉他们冰箱、菜篮子等三处地方,他们从这三处拿到钱后,又在房里搜了半个小时,再也搜不到钱,说了句‘还蛮讲信用的’,便扬长而去。”
“我以为破就能消灾,没想到他们以为我是好欺负的,以后,常常找上门了,每次来到人都不一样。有一次晚上8点多,我一个人走在喜事达街服装店附近,突然一辆车子从后面驶来,一个‘坏仔’从汽车里大叫,‘这不是萍姐吗?’我那时吓傻了,觉得自己被他们盯上了。不仅我自己,我购买的东百老汇榕信酒楼那栋楼后,楼上的会计师、律师也常被帮派分子勒索,帮派分子一来,他们就吓得打电话给我,让我上去交涉。
“那时我才30多岁,你说我不怕他们是假的,他们都拿着枪,拿着刀,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但我总想如果我能承担什么,让别人不受害,我都愿意。”萍姐说。

康州丹伯里市,是一个环境优美,干净整洁的小城。如果没有转进监狱那条大道旁醒目的标志牌提醒,你想不到,远处两栋相对独立的白色楼建筑就是联邦监狱。
●压力太大,曾想自杀
从1981年来美国到2000年被捕,这二十多年,萍姐说自己过得是最没有安全感的生活,忠厚老实的丈夫一度想远离纽约,举家到外州开餐馆,但因萍姐因舍不得纽约的基础和人脉而留下。
萍姐说自己生意做大了,容易招风。自从到加拿大接人蛇被抓,案件服刑6个月后,她也意识到被联邦盯上了,同时她的钱财也被黑帮盯上了。“双重压力,整天被人盯着,我险些自杀了。”萍姐说
她说,“我为孩子的生命安全担心,那时孩子小,常常到勿街游戏店打游戏,只要他们晚点回来,我就心神不宁。有一次,小儿子回来晚了半个小时,我一见到他,就气得伸手拧他的耳朵,儿子大叫:‘你为什么打我?’‘我说,你知道吗,妈妈见你还没回来,吓得六神无主了。小儿子11岁那年,一个黑帮头目拿着一张儿子在游戏机店打游戏的照片给我看,虽然照片拍得模模糊糊,但我认为儿子成了他们的目标,他们随时会绑架我的儿子,于是,我把11岁的小儿子送回香港。”
1994年,榕信酒楼一名伙计被绑架,黑帮开出了3.8万的价格,并威胁不能报警。萍姐一边与黑帮讨价还价,一边选择向五分局报警。当着五分局警员的面,萍姐通过电话跟黑帮谈好了价格,定下包厘街国宝银行门口作为交换地点,见到人质给赎金。另一方面,萍姐该人质的家人打电话,告诉他们,万一绑匪撕票,她每个月照样给家人发人质的工资,直到65岁为止。
一名在店里打工来自厦门的大学生自告奋勇去交赎金,萍姐则在车内等候。她和那名大学生商定,在黑帮的车内见到人质后,就把帽沿转到一边,以此为暗号,让警方行动。
谁曾想,行动时出了意外,大学生看到了黑帮车内的人质,把帽沿转到一边,埋伏在四周的五分局警员一拥而上,但第一辆载着人质的车因绿灯先行通过,警方行动时,车子已经开走了,警察没有追上。警方抓到在包厘街口等红灯的第二辆车上的黑帮头子。
“有时我觉得美国警察好笨,”萍姐说,“过了不久,我的电话就响个不停,人质在小喽罗手上,他们继续向我要钱。为了人质的生命安全,那时他们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只要他们放人。两个小时后,钱还没给,人质就被放回来了。为了躲避黑帮追赎金,我离开美国,回大陆躲避了。”
正是这次离开美国,萍姐被检控官说成是“畏罪潜逃”,她因此也成了国际通缉犯。“其实我根本没有‘畏罪潜逃’,‘金色冒险号’1993年出事,我1994年才离开美国。那时离开美国除了这个原因,还因为在国内山西大同的一个房地产开发项目失败,被经理吞了巨款,我要回去交涉。”

监狱外的草坪上,有火鸡在散步,那是一个自由的空间。
●致命的声誉,终于把我送进监狱
“我确实帮了很多亭江盛美、长安的乡亲到美国,那些都是我的亲戚,有的是亲戚的亲戚,我从来没有帮其他村的人,我只给要来美国的乡亲做担保。”
“我只做飞机线路,以换人头(注:购买他国公民已签证护照,换上人蛇照片)形式到与美国有接壤的第三国,而后进入美国。我从来不做乘船偷渡线路,我觉得坐船太危险了,100多个人一起来,也许会死人,而且目标太大,很容易失败。”萍姐如是说。
“我一直是跟一个姓曹的台湾蛇头合作,我在喜事达街开服装店时和这对台湾人夫妻认识。家乡很穷,很多年轻男子想出来,都问我有没有办法,于是我就想试一试。
“第一次从最亲的亲戚里挑了5个16到19岁的孩子。我一路跟着他们一起走,路上,我们在一些地方有耽搁,途中吃住都是我全包,花了一笔钱。我的侄儿很懂事,他问我:‘姑姑,我们路上花销挺大的吧。’我说,‘没花钱,你放心,如果偷渡没有成功,蛇头不会收钱,你们就当免费旅游一趟吧。’我之所以这么说,是不想给他们增加压力,毕竟这是孩子们的第一次,心里都是害怕的。”
“到要入美国境那天,我跟孩子们说:“我不能再陪你们了,如果两三个小时后你们没有在旅馆见到我,那你们就会被送回中国。”做完最后交待,萍姐离开了孩子们。两三个小时后,当萍姐再次见到他们时,一个比较机灵的孩子说:“我看到美国国旗了。”“对,你们到美国了!”听到这句话,五个孩子一起扑到萍姐怀里,抱着她的脖子,高兴地痛哭起来,萍姐说,这是她终生难忘的一幕。
“人一到美国,我都按时交钱给蛇头。我要自己先拿出钱给蛇头,偷渡来美的亲友再还给我,有的很困难的,我让他们先去打工,赚了钱之后再分期还给我。为了资金周转,我卖掉了香港的三个杂货店。做了这么多乡亲,当然也有碰到个别不还的,也有10年后还的。
“我做的都是亲戚,那时想来美国的人很多,我给他们按照亲疏关系,按照家庭困难程度排了队,每次都是一家抽一个。我的一个舅舅到美国后,一个乡亲马上找到我,说让我舅舅到他位于布朗士的餐馆打工,并把店转让给我舅舅一半。他开出的条件是,让我帮他的儿子偷渡来美。按照顺序,还排不到他的孩子,他以这个条件作为交换。”萍姐说。
“到了1987年左右,盛美、长安的乡亲大多都来美国,我就基本不做了。但是我名声在外,蛇头都知道我担保的人都会按时付钱,因此,还是有很多电话打来,求着我让我做担保。很多蛇头告诉人蛇,只要萍姐肯给你们做担保,就会收下他们。”
“人名声一大,真的什么事都有,我不做了,被联邦说成是退到幕后操纵了;有的人假借我的名去招摇撞骗,联邦说我建立了庞大的偷渡帝国。也是因为名声太大了,联邦才把目标对准了我。”萍姐说。
●判了35年,让我怎么能接受
2006年3月16日,萍姐被联邦南区法院判处35年有期徒刑,并被课以25万美元罚款。这35年的刑期,来自于最后陪审团认定的三项罪名:合谋偷渡人口、洗钱、收取绑架赎金。合谋偷渡人口被判5年,洗钱被判20年,收取绑架赎金被判10年,三项量刑都是最高刑期。“35年,我想你也明白对我这个年龄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萍姐惨淡地说。
“在狱中,很多人都不相信我被判了35年,她们问:你到底犯了什么罪被判35年?你杀人吗?杀人犯也才判25年。”
“我被判20年的洗钱罪,涉及一笔3万元的钱,被判10年的收取绑架赎金,涉及一笔2万元的钱,也就是说5万元换来30年的监禁,而那3万元我根本就没收到,我可以对天发誓!”萍姐说。
“判刑后,法官告诉我,重判的原因有三点:第一,我曾因偷渡被关过6个月,属于重犯。第二,偷渡风太盛,为了打击偷渡,拿你做个典型。第三,进入陪审团程序,动用了大量国家资源,我们要对纳税人有所交待。”
萍姐被判后,当时就有法律业界人士表示,此案基本上是要传达一个重要信息:讲求法治的美国不允许人口走私等非法行径,要想移民到美国必须通过正当途径。
面对强大的国家机器,萍姐说:“我知道我会输的,我认了,这是命。算命先生在我20岁时就说我有牢狱之灾。当联邦要‘做’你时,最好就是认罪、合作,但他们给我的认罪条件的刑期实在太高了,25-30年,我怎么认罪?我自认为偷渡只判5年,家人委托律师开出了10年的条件,检方没有接受。这些都是家人事后告诉我的,当时他们瞒着我。”
●不后悔当年的所作所为
面对记者这个问题,萍姐坦荡一笑,一边用手拢着长发,一边摇着头说:“不后悔,看到亲戚朋友生活因我带来大改变,他们走出贫穷,很多人还成了大老板;看到污点证人因我而不用坐牢或少做牢;看到现在家人生活也改善,我不后悔。如果我一个人被关了几十年能换来这么多人生活变好,我认为值了。我凡事看得比较开,记得当年到家乡白眉山区当知青时,山区蚊子非常多,每天早上醒来,我和女同伴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两手伸出来数被蚊子咬了几口,如果一边手少于30个,我就非常开心。”
谈到目前正在讨论的移民改革法案,萍姐表示,如果非法移民能够都合法化,那是她最愿意看到的事。“我帮他们来美国,就是为了追寻美国梦,如果大家的美国梦都实现了,我怎么不开心呢?”她说。
●最愧疚的事
“我对我的小儿子最愧疚。”萍姐说,“小儿子11岁时被送回香港,他一直都认为我是因为忙于赚钱,顾不上他,才把自己送回香港。其实我是怕他被绑架。可那时孩子小,我不敢跟孩子说。1994年,我离开美国回大陆后,因房地产开发项目失败,我在山西大同待了几天,春节前后回到老家。小儿子在家和我一起待了两天就要走,我上前拉着他,跟他说,再陪妈妈多待几天,谁知他甩掉了我的手说,‘小时候你都不管我。’那时,我才知道我亏欠他的有多少!之后,我就一直想弥补,儿子住在香港,我的公司在深圳,但我就住在香港,每天给他煲煲汤,照顾他的起居。
“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我的被捕让小儿子深感愧疚,他一直到现在都认为是自己害了妈妈。

“他总说,如果他的美国护照没有丢,他就不需要回美国,那么他就不用去美国驻香港领事馆签证。而正是他到美国领事馆签证,领事馆方面在他的名字下查到了我。
“记得那天我到机场送儿子,送走儿子后,我在机场给在美国家人挂电话,告诉他们儿子上飞机了。在我挂电话的时候,两边各有一男一女站着,我问他们是否要挂电话,他们表示不挂电话,但就一直站在我身边。我感到非常奇怪,当我挂完电话后,他们问:‘你是郑翠萍吗?你有证件吗?”他们亮出了身份,对我说:“不要做声,跟我们合作,走一趟。”
“当我的小儿子抵达纽约时,我的二儿子去接他,哥哥告诉他,妈妈被捕了,他还说,开什么玩笑,妈妈送我上的飞机。哥哥说,就是因为送你上飞机,妈妈被抓了,小儿子听到这,立马崩溃了。因为对我的愧疚,他至今都没有结婚。”萍姐说。
●最遗憾的事:
“小时候,过得是苦日子,穷日子,来到美国后,过得是提心吊胆的日子,只有现在,对我来说是最安全的日子。我不去想今后的事,我过着每天的日子。这些年,最遗憾的事是无法给老人送终。我在里面的日子里,我的父母、婆婆、姑姑先后离开了我,我都无法给他们送终,看他们最后一眼。我的妈妈临终时一直问我弟妹们:‘怎么没见到大的呢?’我是家中的老大,妈妈就一直称我‘大的’。”她无限遗憾地说。
“在这里,除了走不出这围墙,一切都挺好的。”也许当着女儿的面,她只能这么说,也许真的这样常常对自己说,但她说这句话时,眼睛望着窗外。窗外的铁丝网后面,是自由的空间,那里的草地上有野火鸡在散步。失去了自由的人,才更懂得自由的宝贵。
“等我出来时已经82岁了……”萍姐轻轻地说。
●偷渡客眼中的萍姐
"大时代的大偷渡者"、"蛇头中的蛇头"、“偷渡皇后”这些都是联邦检控官加在萍姐头上的定语,在联邦的指控里,萍姐建立了庞大的偷渡帝国,是这个悲惨、贪婪行当里一个十恶不赦的恶魔,然而,在同乡人眼中,萍姐却是个大慈大悲的“活菩萨”。
郑依辉:目前职业:电招车司机
我是连江琯头人,1987年偷渡来美,我不是萍姐的客人。那时亭江、长乐、连江一带的偷渡客个个都想成为萍姐的客人,但大多数人根本搭不上萍姐的关系。萍姐只帮自己的亲戚和村里的乡亲的做。
我不知道萍姐算不算蛇头,如果联邦认定她是蛇头,那我认为她是最有良心的蛇头。别的蛇头不把人蛇当人看待,偷渡成不成不管,偷渡过程卡在哪里了不管,到了美国马上交钱,一时交不出钱的,甚至被关起来,逼家人交钱,而萍姐的做法跟他们完全两样。
那时大家都知道,萍姐事前会跟客人约定几个月到达,要是超过约定时间,她会减偷渡费用;客人偷渡不成功回到家里时,她马上让人送去生活费,让你安心在家等着,等她安排下次。偷渡中转期间每在一个地方逗留,萍姐都会派人给客人送去食物和零用钱;半路上如果客人死了,她就赔钱给死者家人,并且他的家人再一次偷渡全部免费。客人到了美国一时交不出钱的,萍姐就让他们边打工边还钱。
我不是萍姐客人,但我在危地马拉逗留时还吃过萍姐提供的食物。那时好几个人一起在危地马拉等待,其他蛇头都不管客人,就萍姐的客人有吃的。我跟其中一个人混熟了,他就把萍姐提供的食物分一半给我吃。我想这就是萍姐可以把偷渡生意做到中美两国政府都震惊的原因。
另外,在危地马拉,我还亲眼看到了跟萍姐合作的那个台湾人,人称“曹将军”,我觉得那人才是真正的蛇头。那个人在危地马拉可威风了,跟当地官员的关系非常好,当地警察见到他都要向他敬礼。
采访花絮:
在离纽约70英里的康州丹伯里市(Danbury )有一座联邦女子监狱,里面关着1400名女囚,来自世界各国。
丹伯里市,是一个环境优美,干净整洁的小城,路上车辆不多。如果没有转进监狱那条大道旁醒目的标志牌提示,你也许想不到,远处那两栋与周围建筑相对独立的白色三层楼建筑是联邦监狱。
探监的程序并不繁琐,但每道都很严格。经过登记、安检,工作人员在每个探视者右手腕的正反面盖上带着荧光粉的印章,凭着扫描印章,探视者由工作人员带领,通过道道关口,进入探监室。
丹伯里女子监狱的探视室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给成人探视者的,一部分是儿童探视者专用。走进探视室,如果不是窗外铁丝网和探视室里无法锁门的洗手间提醒,你根本不觉得自己来到是监狱。
探视室就像是一个普通的会客室,户外明媚的阳光通过大大的窗户洒进来,室内摆放着四排连坐长椅,每隔几张椅子,设有一个台子,供摆放买来的点心和水。室内另一角摆放着几台自动售货机。儿童探视室的设计就像一个幼儿园的教室,由于当天没有儿童前来探视,探视室的门关着。通过窗户可以看到,墙上贴着红色的心,和各种卡通图案,里面有五六张桌子,桌上还摆着一些玩具。
为了方便交谈,前来探视的人自觉地与他人隔开几个位置。探视的亲友可以面对面或紧挨着囚犯说话,给人一种与家人团聚温馨、安全的感觉。而探视室里的三个工作人员就在一张前台桌里,与探视者和囚犯保持一定距离,他们并不打扰探视者与囚犯的交谈,只有到探视时间结束前15分钟,其中一人才站出来大声宣布。工作人员对每一个探视者都显得很有彬彬有礼。
探视室里感觉最特别的是洗手间,洗手间是无法锁上的,门上有醒目的大字提示,进去前需敲门。而每个进去的人都需把门上的牌子翻到“里面有人”的提示那面,如此设计应该是从安全角度考量吧。

诸葛丞 发表于 2013-9-26 08:58:38

现在很少了吧

野望月 发表于 2013-9-26 10:13:38

看了一半眼睛都看痛 了

山泉水 发表于 2013-9-26 11:34:25

我们的同胞在国外生活也不容易啊,可怕的是自己中国人的污蔑,想想我那些国外的亲人,真心为他们流泪,为了生活,他们太不容易了。他们的苦,有谁知道啊。祝福我的亲人和全体华人平安健康幸福{:soso_e163:}

鹤上张 发表于 2013-10-4 06:12:30

这个“萍姐”是长乐哪里的。。

美猴王 发表于 2013-10-5 12:38:51

本帖最后由 美猴王 于 2013-10-5 00:42 编辑

鹤上张 发表于 2013-10-3 18:12
这个“萍姐”是长乐哪里的。。

郑翠萍,1949年出生!
老家福建省福州市亭江镇盛美村398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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