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幻想 发表于 2008-1-22 11:57:15

闽江流域疍民的文化习俗形态

闽江流域疍民的文化习俗形态

刘传标

(福州福建社会科学院35001)



在中国的东南沿海福建、广东、浙江等省生活着一支水上吉普赛人——疍民。“疍”或作“蜒”、“蛋”。是一支古老的族群,在史籍中最早见于《国语》称之“水人”,隋朝时称“疍人”,疍民在魏晋时称“蛮疍”,宋元时称“疍族”,明清时期称“疍户”或“龙户”,解放后称“水上居民”。

生活在闽江流域的水居船民在建国前俗称“科题”或“曲蹄”;生活在厦门鹭江和泉州的晋江流域的水上居民,在厦门称之“海越仔”,在泉州称“游艇子”、“白水郎”。

一、             闽江流域疍民族源的多元性

目前史学界及民族人类学界对疍民的族源众说不一,有的认为是色目人(蒙古人),有的认为是汉族,有的认为是客家人,有的认为是蛮族,有的认为是苗族,有的认为是乌蛮,有的认为是闽族,有的认为是越族,有的则认为是独立民族——疍族等等。各有其证据,然都有片面性。据笔者田野调查所得看。疍民源流较为复杂,并非单一族源,它既有福建原住民(闽族)的血缘,又有楚灭越后“会稽南下的客族(越族)”,同时又因秦汉以降随汉族入闽,也吸纳南下汉族中破落之户。

一是来自远古时代生息在闽江流域的先民。闽江是福建的母亲河,闽江流域“地深昧而多水险”,是中国先民们最早生息的地方之一。在闽江及其出海口的港湾、江汊,先民们“水行山处”,以木、竹、筏为工具从事采集渔猎活动的闽族文化——滨海文化,锻炼并造就一支“习于水斗,善于用舟”、“以船为车,以楫为马”的水上部落。

这支滨水而居的部落不可否认是疍民的先辈之一部分。日本学者野上英在1937年撰写《福州考》中指云:神州古代人种是“闽族”。武夷山市赵勇先生也推断疍民“与武夷架壑船的主人有密切的关系”(1)。“疍民为越人之遗民”(2)。“沿海疍户……昔人称为百越,非虚也。”(3) 在福州、长乐等地调查时,有多人指出,“曲蹄仔”乃“郭倪仔”之谐音,“郭倪” 乃“国黎”——闽越国之黎民之意。调查发现疍民中郭、倪两姓,多称自己乃闽越国王族后裔。

二是来自南下的越族。据古史籍记载:约公元年前334年,楚威王兴兵伐越,“越以此散,诸族子争立,或为王或为君,滨于江南海山”(4)。越灭族人或在王族率领下由陆路“走南山(今武夷山)或由海路入闽江(5)。”其族入闽者,屡与土人(闽族)战,传至无诸,战胜土著,遂自立为闽越王(6)。南来越人中“习于水斗善于用舟”者与原住民中滨江海而居之族群融合成闽越族水上部落,且成为闽越国一支强大的水上军事力。这支集渔猎捕捞、舟筏运输及水上军事活动为一体的族群,在闽越王无诸死后,其子郢继位,在郢反抗汉王朝中发挥很大作用。闽越王郢反抗汉王朝时“阴谋奇策,入燔寻阳楼船。”(7)为此,引发汉元鼎五年(公元前112年)汉武帝命朱买臣为会稽大守,“治楼船、备粮食、水战具”(8)伐闽越,“汉兵临境,(闽越王)乃遂反。”闽越王余善以攻为守,命驺力等为“吞汉将军”,北上出击。同时又充分利用其族人“习水斗,善用舟”的优势做好“徙处南行,至大泽中”,及“力战。不胜,即亡入海”的准备。当汉军分水陆四路:一路由楼船将军杨仆出武林,经江西鄱阳入崇安县分水岭攻闽北;一路由中尉王温舒出梅岭攻闽西;一路由横海将军韩说率兵集中于句章(今浙江慈溪)乘海船直扑东冶(福州);一路以越侯为戈船、下濑将军,出若邪(今浙江绍兴)、白沙(今浙江乐清)共同越海威逼闽东北沿海)(9)。闽越国王族因内讧,众合谋诱杀余善,公元前110年,立国九十二年闽越国顷刻瓦解。闽越国虽灭,然“闽越地狭昧多险阻”,“锐兵敢死”,“强悍而又屡反复” (10)。汉武帝采取徙民虚其地措施,下诏将闽越之民悉尽迁往江淮,“东越(闽越)地遂虚”(11)。

闽越国灭亡后,其族人或“亡入海”,或逃入山谷篁竹之中,或居“沼泽中”,以避汉。逃入山谷篁竹之中成为“山越”,“居山谷者为畲族,水居者为蛋民。”(12)善用舟者远逃到台湾或东南亚,汇入当地的土著中。日据台湾时期的台湾总督府所编《台湾理蕃》中也有记载;葛玛兰番社和平埔社传说其先辈原住山西(福建)因遭大水伐木为筏;至鸡笼山(基隆)而定居……(13)。今天台湾省的高山族保持着闽越人相同的崇拜蛇、纹身等文化。新加坡东南亚研究所邱新民教授曾指出:“东南亚的主要民族如泰兴、缅人、马来人者是早期通过航道来自中国的水上民族,至今还保存着古越人文化”。徐松石先生也指出“福建疍族仍然保持着科题这个名称,现在在马来半岛西部近海低也丛林中,还有一种土著叫科题族,取名含有盆地浅水族的意义。他们自称远祖是东岸的水上人,大约也是远古由中国东南沿海移来的”。

三是来自破落的汉户。笔者在田野调查中发现有些疍民明确指出自己的祖先乃汉族或官或商。声称其祖先因官场失败或受人迫害而逃入江海避难而成为疍民;或因经商失败,债主临门逼债而逃入江海避债而成疍民。虽然其中有存在伪托之虞,然不能排除有一批破落的汉人汇入疍民的队伍。如宁德三都澳有一户从福州迁来的陈姓疍民就称:其祖先的祖先原是朝廷大官,因得罪权贵而落满门抄斩命运,其族人中有侥幸逃脱而被迫以江海为避难所,久而遂成疍民。在福安市罗江沿岸林姓疍民则称其始祖是与汉族林氏同源于商朝比干少师,祖籍河南汲县,因“犯上”而被迫逃亡水上⒁。在长乐市、连江县等地一些疍民甚至称其祖先是东晋元兴二年至义熙元年的卢循农民起义军“水师”的后裔。卢循起义军的水师,后为刘裕军队所败,由浙江永嘉入晋安(今福州),后一部辗转逃亡闽南泉州一带,一部分留居闽江中下游也汇入蛋民中。在长乐市筹东村一卢姓疍民则声称自己先祖是卢循。据徐吾行先生指出:疍民中有一部分乃明初陈友谅起义军的后裔,在明初朱元璋派汤和率军由海路攻打陈友谅部,陈友谅兵败时,陈友谅水师中部分逃亡避居于海岛江汊。

四是来自元统治者。元末明初,蒙古族统治者因战败,黄河以北的蒙古人逃回漠北,而黄河以南的蒙古人一部分亡入江海,成为疍民⒂。

闽江流域疍民姓氏较杂,主要有江、唐、翁、欧、池、浦、下、倪、陈、林、赖、郭、卢等二十余姓。今集居于福州三保、帮洲、水上等街道多姓唐、赖、江、翁、詹等姓,集居于闽候白沙、溪头、沙墩、港边、白石头、横岐、南屿、禄家、江中、洪山、闽江等村镇则多姓欧卞、池、江、郭等姓,集居于长乐东屿、岐头、海星、后安、象屿、浮岐、福星等地多姓陈、江、翁、倪、林等姓。这些姓氏中欧即鸥之意,翁即渔翁之意,池江浦等则以住居水域而为姓。有较明显的职业与生活环境特征。

绝对幻想 发表于 2008-1-22 11:58:56

二、闽江流域疍民生活型态及其演变

生活在闽江流域下游古田、闽清、闽侯、福州、长乐、连江等市县江汊港湾之处的疍民,因其长期以船为居,生产、生活空间狭小,睡觉曲膝抱臂,坐地也习惯盘腿,在行船捕捞操作中也习惯两腿叉开以达站稳,久而久之双腿变成罗圈腿(弯腿),而得名“曲蹄”,谐音称“科题”。他们自称“船下人”。闽江流域疍民建国初达五千余户,三万余人。因五十年代土地改革时蛋民分到土地,部分疍民不仅陆居且改从事农业生产;以及六十年代以来开辟外海外省渔场,先后在福州、闽侯、长乐、连江等市县组织多批疍民(包括家属)近二千余户,六千余人迁往(驻泊)浙江舟山和江苏泗洋等地落户,同时因闽江航运企业招为船工或水手,疍民户数与人口大大减少。如福州原居住三县洲等地的疍民因市政建设需要皆迁居他地从事他业。据不完全统计,今生活在闽江下游的疍民约二千五百余户,近四千九余人(不包括其祖先是疍民,今已不从事水上营生或不承认自己是疍民)。其中一千四百余户,三千余人仍从事其传统的水上营生(江海捕捞、水上运输等)。

其生活型态可分五个阶段。

第一阶段史前生活状态。据目前考古所得观之,在闽江流域的疍民先人的生活状态的原始的木、竹、筏为工具从事采集渔猎活动。近几十年来考古工作者在闽江流域,尤其是在闽江下游两岸闽侯县甘蔗镇一带(古出海口)蔓延二十余里的不高又不大的小山丘所发掘的“昙石山文化遣址”(这里小山丘几乎是由史前人类吃后的贝壳所堆积而成的,贝丘层次厚达二米左右,并出土许多渔业生产、生活的用具蚌刀、陶网坠等)(16)足证早在六千多年前,先民们就取食、生息于这闽江下游两岸的泽国江海滩涂上,靠捕捉、采集水族生物为生。

第二阶段是春秋战国到秦汉时期。随越族因亡国而遣散,部分越人随王族入闽后汇入闽族水上营生族群中,形成闽越族“善用舟”、“善造舟”的文明时期,并萌芽了福建与广东、浙江等省的海上交通。闽越族水上营生族群因“闽(陆)道之难更甚蜀道”而成水上交通支柱与水上军事的主力军,这些疍民的先辈除从事传统的以舟筏捕捞之外,同时肩负水上交通运输及水上军事活动。

第三阶段汉王朝灭闽越国到鸦片战争前。随的汉民族南迁入闽及福建农耕经济发展,尤其是福州港兴起,福州港等成为中外交通的据点。这时期疍民除肩负传统的水族捕捞及水上运货(运盐米)外(据文献记载在明清时代闽江上下游拥有“盐米船一百余艘”),也出现小部分疍民汇入海商队伍中“以出卖躯体劳力及本身航海经验”受雇于海商。同时并存另一种辅助性(讨小海)、季节性职业,即农忙季节,原“不事商贸农耕”之疍民分化出部分人,尤其是青壮男女上岸替陆居农户打短工,老弱妇孺则到田间拾遗穗、打田塍(收集散落田间的谷粒),掘遗薯等以补粮食不足,有的地方疍民在逢年过节之期上岸替陆居汉人洗刷房子,能说会唱的女性则成为婚礼上的“喜娘”,俗称“伴房妈”。

第四阶段是鸦片战争后到建国前,由于福州成为五口通商口岸之一,外国人在闽江中下游创办公司、工厂,疍民中分化出“部分专门服务或兼业于洋人企业、公司的族群”,为洋人货船转运、装卸货物,同时由于“马尾船政局”近代轮船诞生并逐渐代替传统帆船,疍民传统的谋生手段受到挑战,出现贫富分化,一小部分因服务于洋人或从事货物运输而发家致富成为船主并陆居,一部分则只能靠出卖体力成为近代轮船的水手、舵工及水师练勇等。

第五阶段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后。因疍民分到田地,一部分上岸陆居专门从事农耕。尤其是六十年代后,由于闽江航运事业需要,限制在闽江航道拖网作业,政府将部分生息于闽江上的疍民(中青年人)招进工厂企业或航运公司充当工人、船工水手,并扶植疍民组成数个规模大的渔业大队,更新装备发展外洋机械化捕捞业。到八十年代末以来由于闽江及近海渔资源枯竭,疍民再次分化,已实现专业分工,一部分改从事专业水上运输,一部分专门从事工商企业经营活动,从传统的“讨小海”或运货渡人甚至近海捕捞中走出一支活跃于工商业战线上的新新疍民,还出现规模宏大的渔业村,如闽侯县的闽江乡、长乐市的海星、福星等数个疍民渔村,发展机械化海洋捕捞业成为我省著名的“水上明珠”。

绝对幻想 发表于 2008-1-22 11:59:53

三、闽江流域疍民文化习俗的多元性兼容性

疍民族源是多元的,今天闽江流域的疍民是集远古生息在闽江及出海口滨水部落、闽族、闽濮及南来之越族,以及秦汉以降的汉族等,这些族群经长期历史演变及民族交往,互相吸纳而融合成一个有别于汉族的水上民族。

疍民的文化习俗,体现出极强的兼容性以及吸纳外来文化的品质。也正由于其多元性及文化兼容性,对其保存传统文化显得脆弱,汉化程度日深,而逐渐丧失其做为少数民族的资格(独特姓氏、语言、文字、服饰、宗教教信)。史学界、人类学界普遍认为,闽越族特征是人体矮小,有断发、纹身、凿齿等习惯,喜欢临江海而居,喜食蛤、蛇,巢居(即干栏式)善于行舟造舟……崇拜蛇……。今生活在闽江流域的疍民已基本汉化,在近代仍存留些许闽越族人的独特体质、形象及语言,仍可窥其闽越传人特征。

其一是“以舟为居”。福建先民“习于水斗,便于行舟”,“以船为车,以楫为马”。早在唐代,刘禹锡就描述:“闽有负饶,其民悍而俗鬼,居洞岩,家桴筏者,与华言不通”)(17)。疍民“以舟为居,以渔为业,浮家泛宅,逐潮往来江干海,随处栖泊,各分港沃,不相凌杂,间有结庐岸上者……” (18)疍民以“舟楫为家” 在滨江海港汊而栖泊的习俗到了近代仍存留。在闽江流域称“连连家船”,既是他们的生产工具又是男婚女嫁养生送死居家住所。闽江流域疍民的“连家船”长约五、六米,宽约三米,船首尾翘尖,中间平阔。船头是其生产劳动的场所;船中央的征篷遮掩体下既是他们仓库又是一家的卧室,专营运货渡人的“连家船”甚至还是货仓、客仓;船后舱(高出船中央些许)既是床铺又是饭桌及盘腿而坐之地;船尾既是厨房又是拉撒之处,甚至其狭窄的船舷也成为其挂养家禽的地方。建国前在闽江流域有民谣唱曰:“破船挂破网,常年江上飘,三代祖孙住一舱,半年粮食半年糠”就是其真实的生活写照。

其二是“干栏式”民居。闽江流域疍民虽以船为家,浮家泛宅,随潮往返江干海汊,随处栖泊。疍民民居有二种:一是直接将其生产工具、破旧“连家船”抬到岸边的滩涂上,以短木为基柱(前中后三组),将旧船架在这木柱上,成为居所,俗称“居家船”,家人就生活在这竹逢下;另一种是在江畔、港湾滩涂上以短木檀基(高出地面90厘米左右),在木桩上横木架,然后再铺设地板。下部留空通风、防潮水、洪水或喂养禽畜,上部居人的“干栏式”建筑。这种建筑“地基不落”风格一直延续到二十世纪六十、七十年代。这种干栏式建筑是闽越族最主要特征之一,疍民的干栏式建筑多以黑、红或蓝红色油漆,平时一尘不染卫生干净,每日均要对地板、杉木墙板洗刷一遍,进屋换鞋或赤脚。(这种习惯也影响福州地区汉人,福州地区汉人室内较卫生)。

其三是“跣足不冠”。闽江流域疍民男女老幼终年赤足不冠,如上岸既使要穿鞋也是趿着走。福州地区有歌谣唱到“曲蹄仔,脚弯弯,穿鞋没有拉后跟(音凡)”,“曲蹄穿靴漫扎(意指皮肤过敏般难受)。”成年女性(称“江妹仔”、“曲蹄婆”)发髻喜梳田螺形髻尾朝天,老大婆则结髻,横插长约五寸蛇形昂首状长簪。清朝施鸿保在其《闽杂记》卷九记曰:“簪作蛇形,乃不忘其始之义”。疍民男女老幼喜穿麻布染成的蓝黑、褐色衣裤,且又宽又大。其女性衣襟袖领上常镶有寸余宽的黑色条边。疍民所穿的宽大裤即“渔人裤”,俗称“曲蹄裤”(长及滕关节,裤角宽大,既象长裤又象短裤),福州地区俗语云:“曲蹄裤既象裙又象裤”。由于疍民常祖孙三代同居一条“连家船”上,生活空间有限,且船上无遮无挡,拉撒不方便。为拉撒方便,不论男女小便时,均使用竹尿筒(长约二尺余,一头留竹节,一头凿空)为小解器具,将竹筒从宽大的裤脚伸入接尿。

其四是生食水产品习惯。宋范成大《桂海虞衡志》记曰:“疍,海上水居蛮也,舟楫为家,采海物为生,且生食之。”《北史》卷十五记载:“南方曰蛮蜒(疍),有不火食者”。在闽江流域的疍民的食谱中至今尚存许多生食、半生食习惯。如, “蛤鲜”、“虾鲜”“蟹鲜”、“鲜”……等十余种生或半生制的水族品食物。

其五是视蛇为其始祖。疍民自称“龙种”,称蛇为“小龙”。福建先民崇拜蛇文献记载较多,《说文解字》云:“闽,东南越蛇种”。《太平御览》卷170“州郡郊”也同样说:“闽州越地,即古东瓯,今建州亦其地,皆蛇种。”王筠《说文解字·句读》中曰:“福州城内有蛇民,服饰与平民异,其丁甚少,省城以外无之”。明·邝露《赤雅》云:闽中“疍人神宫画蛇为祭,自云龙(蛇)种”。《闽县乡土志》云:疍民“其人皆蛇种”。在闽江流域流传:有一女子因吃了闽江上游漂下的一粒果子而怀孕,生一个满身长满黑色麟片的“龙人”,这“龙人”善驾舟与捕鱼,曾跃身入江与水怪角斗。后人感其德称“龙人”活动及与水怪角斗地方为“乌龙江”(闽江下游一段江之称),疍家就是龙人后裔。

疍民崇拜蛇。顾炎武在《天下郡国利病书》中记曰:“自古以南蛮为蛇种,观其疍家神宫蛇像可证”。清朝郁永河在其《海上纪略》中记载:“凡(闽)海船中必有一蛇,名曰木龙,自其船下水之日起即有之,平时曾不可见,亦不知所处,若见木龙去则舟必败。”疍民船上或家中所视的蛇神称“九使”。并尊称“蛇”为“小龙”,能保其行船水居平安。

疍民中还存在“青蛙”崇拜,称“青蛙”为“将军”。概疍民族源多元,即闽越族的图腾非单一的“蛇”。

近代以降,随闽江流域疍民汉化日深,其所崇拜的神灵也逐渐多元。认为万物皆有神灵,鬼神无处不在,所以凡遇事“跣足于神前立之誓”。据调查目前闽江流域疍民所敬奉之神达十七种之多,有“五灵公”、“拿公”、“太保”、“文武太平王”、“白马王”、“圣王孙悟空”,最主要是天妃圣母——妈祖。且其“拿公”崇拜因于明洪武二十五年“赐闽中舟工三十二户,以便贡使往来”)(19)。明初“善操舟船”福州十三姓迁居琉球,将“拿公”传到日本冲绳县,今日本冲绳有“如公社”。以上这些疍民所崇拜之神与当地汉人相同,但是疍民视之为水神。

1840年鸦片战争后,随福州被辟为通商口岸,西方的天主教、基督教牧师开始在闽江中下游传教,疍民中有一部分人或因天主教所主张的“平等”、“教内不分贵贱贫富皆兄弟”及“教徒可在教会医院免费就诊”、“天灾人祸教内教友互助”等实惠诱因或一些疍民不满长期受当地豪绅、地痞、渔霸欺压而想取得洋人庇护,而开始改信奉天主教或基督教。

其六疍民迷信且多禁忌:一是忌人从船头经过,认为人从船头经过多是落水而死之漂浮之尸(俗称“水马”)为不吉利。如遇“水马”从船前过就得负责打捞上来。认为遇而不捞,死者鬼魂无处依附将会依附于船上并作崇于他们;二是忌救落水者,他们认为落水者皆该死,是水鬼找替身。如救落水者,将使水鬼无法找到替身而获转世,水鬼就会迁怒于救者。因此常有疍民见落水者而不救助的不仁道行为;三是忌说“退”、“横”等词。他们认为船遇大风浪才有“退”之事,而大风浪正是行船不仅费力且危险。所以疍民的字典里没有“退”“横”“倒”等词,而言“退”为“进”,福州语称“曲蹄仔行船有进莫(不)退”;四是忌见一切反覆之物。如,忌见将煮饭的铁锅(鼎)反覆在地上除烟灰,或将盆反覆在水面或汤匙覆翻在汤碗里,吃鱼等吃一片忌翻而再吃另一半等。认为如见反覆之器物,仍其行船的凶兆;五是忌吃动物尤其是鱼的眼睛。认为眼睛是辨别方向避免触礁的保证。吃之不吉,同时他们在自己的船头侧绘一双鱼眼睛,称“龙目”“神目”对之维护如自己的眼睛一样。

绝对幻想 发表于 2008-1-22 12:00:14

其七是“贺年”。疍民生活闽江流域,以捕渔为生,难以糊口。每年正月初三——元宵、二月初二、三月初三,就成群结队在年长者率领下,右跨小鼓篮(竹编的),左跨小竹筒(长尺余两头留节、中钻一小孔,平时装饮用水)挨家挨户边敲打竹筒(内装半筒水)边唱其小曲:唱《十二月花》、《十把白扇》、《贺年诗》以及闽剧清唱小曲或自编的歌谣、渔歌(疍民“讨海歌”),俗称“曲蹄曲”。疍民扣竹节而歌之俗早有之。孟东野在《送澹公诗》中描述:“铜斗(竹筒)饮江水,手拍铜斗歌,依是拍浪儿,饮则拜娘婆……”。明·孙蒉曾在其诗这样写到:“闽姬越女颜如花,蛮歌野曲声咿哑”。

疍民中一年最主要的民俗活动是。贺年俗称“讨”或“讨”、“走”(指徒步行走,意走时运,即吉祥)。在“贺年”中,他们往往先唱“一饭千金,二龙争珠,三星高照,四季平安,五子登科,七步成诗,八仙庆寿,九转金丹,十年树人”之类的颂词,博得施主的随缘乐助,尔后再唱一段近代女作家李桂玉著的弹词名著《榴花梦》以表答谢。笔者在1985年,1989年和1994年三度先后在长乐的福星、海星、后湾等地调查时,曾听八十七岁的江海弟等人吟唱,可惜没有录音。据长乐市乡间老人讲述:在文革时,西关村岐后境有位疍民,人称“江妹”(卒于1982年),擅长吟唱“曲蹄曲”,非常有名。

疍民春节“贺年”之俗相传,在景福元年(892年)王彦复、王审知率三千健儿(唐兵)由闽南攻打福州历数年攻下福州后,这三千健儿(单身)就在福州驻扎,王审知为立足福州,除采取减赋轻役发展生产与兴文化招徕中原人士到福州的同时,为安定福州,采取“汉蛮联姻”以缓和民族对立。下令三千单身部卒在福州安家落户,娶当地土著之女为妻。为此,福州方言称男人为“唐部人”,称女人为“(无)诸部人”或“诸娘(意为无诸治下的女性)”。由于汉蛮和亲的男性均是王审知(唐部)军人,所以婚后不许土著来军营探视,也不许“诸娘”回娘家。无诸部人只好利用春节期间唐部人忙于访亲拜友之期,巧装为乞丐挨家挨户借口上门贺年,讨为名达寻找亲人与探视目的、久而相沿成习。唐末王潮、王审知兄弟率大批人马南下入闽,占领福建后定居下来,当地的闽越人部仍逃居水上成为船民,留在岸上的妇女多成为南下唐人的配偶,她们难忘旧情,为支援水上船民的生活,逢年过节即制作糯米,暗中以金银为馅,赠送船民,后来成为习俗。后以糯米红糖为馅替代,距今约有一千余年的历史(20)。此外,福州地区人常将单丁仔(独子)与曲蹄婆认干娘的习惯,也与疍民女子出嫁唐部人有关,是以借口将子女与曲蹄婆认干娘易长大而将自己所生的儿子与自己部族人认亲。

其八是婚俗古朴。疍民的婚俗有“雅贼”、“骂亲家”、“讨新妇尿”、“游月殿”之俗,仍闽越文化传承最浓厚一环。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前,疍民是处于被压迫地位,陆居汉人甚少与之通婚,有则是疍民女性(江妹)嫁给汉人为姨娘,或疍民收养汉人遗弃的女婴为童养媳。总体上看疍民是“族内婚”。疍民家中有待嫁之女,一般会在五月端午节(因疍民端午节忌吃荤,有“吃素节”之称)前夕,在其连家船船头置一盆月季花,以示“有花待人采”。未婚男性在这期间可自由出入于未婚女性船舱,当“雅贼”偷盗未婚女性随身用品(发簪、手帕等)。女子对这“雅贼”有意者,双方家长即可议定终身,如女子心有所属,待端午节后“雅贼”必须归还所“盗”之物,女子收回后,贵重之物将通过“过火祭”(在农历初二或十六晚上在岔路口焚火堆,并将被“盗”之物火上转二圈)以去除非心上人的气息。

疍民的婚礼在江中船上进行,女不坐花轿而坐“轿船”。一般是男方派迎亲轿船到女方船旁迎娶,也有的是双方约定在某江面两家船相靠,由女家(父兄新娘过船或由长者扶掖过船,俗称“江妹仔爬过船”)。当男方迎亲的“轿船”到时,新娘与其母盘腿坐在船头哭嫁,边哭边用最恶毒之语骂亲家,新娘骂来迎亲的轿船为“贼船”,“棺材”……,新娘的母亲骂亲家为“强盗”、“绝代”……。疍民认为“骂越凶越吉利”,以示新娘身价才越高。表面看疍民“不通情理”(福州人将泼辣、不讲道理随便骂人的妇人称“曲蹄婆”概出于此),实乃是疍民婚礼中原始抢婚的遗俗。

新婚之夜,新娘新郎通宵相对盘腿而坐,竖晨由公婆带之拜尊长。

疍民的喜宴与贺客别开生面,由于疍民以船代步,且举家生活在一船上,所以赴宴也往往举家出动。福州谚语称“曲蹄仔吃酒,全厝连鸡都吃东家”。贺客(船)到后,按东家安排面对面排成两列或船头相对围成月牙形或圆圈型,来客的船头摆一簸箕,一家人沿簸箕席地盘腿而坐,吃菜喝酒。疍民好饮,常喝到日落西山皓月东升方罢休。

疍民婚礼中有“讨新妇尿”之俗,婚礼当天,迎娶新娘的轿船在江中行或停泊,过往船只不管那个澳的,也不管相识与否,都可上轿船讨“新妇尿”喝。“新妇尿”者乃指由娘家赔嫁的家酿米酒,一般女方要准备一大桶酒预先送到男方,在婚礼当天摆在轿船船头供过往船只讨喝。讨酒人只要说几句祝福语(“喝彩头”)便可上轿船痛饮,且讨酒的人越多,男方越高兴,表明新娘人缘越好,过门后人丁必旺。

闽江流域疍民在婚后第一次八月十五中秋节要在船舱摆“月殿”,在皓月下新婚夫妇重新穿上礼服拜月殿,接受亲友长辈赐福,俗称“游月殿” (21)。八月十五日“游月殿”之俗,是疍民联络感情的盛会。此俗的由来相传有二,一是与闽越族自然崇拜(拜月神)有关,与西南少数民族傣族中秋“拜月”、“苗族”、“跳月”(春嬉)习俗同源;二是与闽族一年一度的由部落首长、巫师主持的高歌、痛饮、狂欢集会有关。北宋天禧年间张君房在其编纂的《云笈七签》中《武夷山记》引述陆羽所记述的“武夷君,相传每于八月十五在武夷山上置幔亭,大会乡人”。在七百多年前,祝穆也在《幔亭招宴》中记云:“武夷君,于秦始皇二年置幔亭会乡人”。

由于疍民从前社会地位低下,文献对之记录甚少,尤其是汉化日深,今要描绘其文化生活环境困难甚大,以上是笔者一些资料累述难免有误,敬请名家指正。

绝对幻想 发表于 2008-1-22 12:01:11

很长的一篇,估计没什么人会看完:lol

Ljj712 发表于 2013-5-25 22:56:44

很好,学习了,问题是你这些资料哪里来的啊?

家有4台私服 发表于 2013-5-27 13:57:57

福州蜑民,也称为连家船民,或贬称为曲蹄、曲蹄囝(福州话平话字:Kuóh-dà̤ 文件-播放、Kuóh-dà̤-giāng),有时汉字也写作科题,女性则称为江妹仔、曲蹄婆(Gĕ̤ng-muói-giāng、Kuóh-dà̤-bò̤),早期文献也称他们为游艇子、白水郎、蜒等,是生活于中国福建闽江中下游及福州沿海一带水上的蜑民,传统上他们终生漂泊于水上,以船为家,中国的民族识别视其为汉族一部分,以闽东语福州话为母语,但又有别于当地的福州族群,有许多独特的习俗,是个相对独立的族群。蜑民可能源于古代百越,长期以来他们受到陆上汉人严重歧视,视为贱民。民国时期,政府立法禁止歧视蜑民。1950年代起政府陆续安排福州蜑民上岸。到了1990年代,他们绝大部分已经定居陆上。


起源和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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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紀初福州內河上的蜑民船

20世纪初福州内河上的蜑民船福州蜑民起源有多种看法。福州蜑民对自身起源的说法就纷繁不一,比如:认为远古时天上掉扫帚,在地为汉、在水为蜑;自认是被汉武帝灭国的闽越人后代;宣称祖先是5世纪东晋时期反抗晋朝失败而逃亡海上的卢循军队残部;或者追宗到9世纪王审知入闽时被夺去田地、驱入水中的福建原住民;或自称14世纪元朝灭亡后为避汉人报复而下水的蒙古人后裔;还有归源流至14世纪的元末明初兵败下水的陈友谅余部等等。部分蜑民的族谱甚至指祖籍于山西。而许多古代志书都认为蜑民是秦汉时期亡国于西汉的闽越人后裔,即「蛇种」,而所谓色目人后裔的说法皆为蜑民的附会之词。
现今学术界较主流的观点认为蜑民主要源于古代的百越,像罗香林、傅衣凌等人就认为,蜑民乃是居水的越人遗民,与畲同源。而福州蜑民就源于百越中的闽越。福州蜑民与福建其它蜑民,以及与广东乃至华南沿海及浙江的蜑民有着同源的关系,一些福州沿海的蜑民是来自南下的浙江蜑民。历史上部分福州蜑民迁入浙江和江苏,而还有部分则又由浙江回迁福州。
随着福州蜑民与陆地汉人的长期接触交流,到了明代,他们已经逐渐被汉化,开始转而使用闽东语。18世纪的雍正年间起,开始有少量福州蜑民上岸定居,这些人被称为歇家,民国废止对蜑民的不平等政策后,上岸的蜑民渐多,中共建政以后,更大规模安排蜑民上岸。1950年代初,东南各省的蜑民曾一度被作为中国的一个少数民族,但在1955年的民族识别调查后,中共中央认为蜑民由于长期已同化于汉族,大部分失去了原本的民族特征和意识,因而认定为汉族的一部分。
名称由来
「游艇子」是古籍上对福州蜑民最早的称谓,也泛指东南沿海的其它蜑民,见于《北史》和北宋淳熙年间的《三山志》。唐宋时期对蜑民较为普遍的称呼是「白水郎」,或称「白水仙」、「白水人」,《三山志》里就有记载。「蜑」即南方的夷人,与「蜒」、「蜑」、「蛋」等字通假,这种指代最早见于隋代,南宋以来被普遍用来称呼蜑民。
「曲蹄」是专用于福州蜑民乃至整个闽东地区蜑民的矮化称谓,来自于闽东语。在清代闽县旧志中,有关于福州话「曲蹄」(平话字:Kuóh-dà̤)称谓来源的记载:「……俗呼曲蹄,以处舟中,其脚常弯曲不舒故。」即认为蜑民弯曲的腿部使陆地上的福州人贬称其为「曲蹄」。 根据燕京大学吴高梓的调查,该词的由来有几种可能:
「曲蹄」二字可能来自福州蜑民的睡姿「曲蹄」。
福州俗字也写作「科题」,疑为「裸蹄」而来。
蜑民自称「科题」乃「郭倪」二字转音,源自蜑民的「郭」、「倪」二姓。
「诃黎」,见闽诗人张亨甫(道光间绍武人)风土诗:「闽俗真殊异,遗风自汉唐。手香笼苜莉,齿黑嗜槟榔。诃囝谁能赋,诃黎不可祥。家家爱鱼菜,疑是海人乡。」 黎,民也;诃,斥也。「诃黎」乃指诃斥之民。
郭、倪二姓被传为是闽越国(即无诸国)权臣的姓氏,在汉武帝攻打闽越国时极力反抗,因此被西汉军队搜捕而流亡于江河上。相对于「白水郎」、「游艇子」、「蜒」等名称,「曲蹄」一词出现的较晚,可能在清代才出现。
体质特征
福州蜑民到近代可能仍保留有些许古闽越族的体质特征,但现代的蜑民体质与陆地汉人已经难以区别了。老一辈居船的传统福州蜑民比较独特的体征就是肤色较深、下身较短并且腿部弯曲,即罗圈腿,这一特征可能也是闽东语中对蜑民「曲蹄」称谓的由来。这种体征的形成与这些蜑民常年在狭窄低矮的船舱中屈膝睡觉、盘腿坐地、叉开双腿作业的生活方式有直接的关系。
人口与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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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州蜑民分布图
福州蜑民分布图各个时期的福州蜑民人口统计数字之间出入较大,民国时陈文涛认为福州市区的蜑民人口达到十万左右,这个数字可能比较接近当时的情况。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初期的统计,闽江下游约10公里两岸固定的蜑民共有3731户、17235人,其中男性8760人、女性8475人,男女性别比为1:0.967;而流动于闽江水系的长乐、永泰、南平等7县的蜑民人口达到4219户、10369人。这样闽江流域福州蜑民人口共计27604人,其中不包括罗源、连江等地的沿海蜑民。另有数据称1950年左右闽江流域的福州蜑民有3万多人。历史上,福州蜑民主要分布在福州三县洲、帮洲、义洲、鸭姆洲、泛船浦以及上渡、中洲、苍霞、水部,后来又扩散到南屿、洪塘、马江、亭江、管头、琅岐等地和闽侯、长乐、永泰、闽清、罗源、连江等沿江或沿海地区,有的福州蜑民溯闽江而上,迁徙到闽北的南平、邵武、顺昌、建瓯、将乐等闽江上游地区,也有福州蜑民沿海北迁至宁德、霞浦等地。
现今福州蜑民普遍使用闽东语福州话作为母语,迁徙到闽北地区的福州蜑民仍沿用福州话,在部分地区,蜑民使用的闽东语中还包含蜑民特有的词汇。在历史上,福州蜑民曾有自己独特的语言,不过随着与汉族社会接触的深入,他们逐渐被汉化,并转而使用汉语,到了明代,大部分福州蜑民已经能说福州话,但其中仍夹杂有早期蜑民语言语法和词汇的痕迹。到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时期,由于政府在蜑民中推广教育,不少蜑民也会使用普通话。

家有4台私服 发表于 2013-5-27 13:58:42

姓氏
福州蜑民的姓氏有几十种,很多都是明清时被汉化后所取的,比较常见的姓氏很可能与水或水上生活有关,最典型的包括江、唐、翁、欧、卞、池、浦等,「翁」姓可能取自「渔翁」的职业,「欧」则取自「鸥鸟」,「池」、「浦」、「江」、「海」等姓则取自蜑民的生活地点。此外,一些陈姓福州蜑民自认为是陈友谅后裔,而长乐筹东村的卢姓蜑民归宗于东晋的卢循。
姓氏分布上,福州市区的蜑民多姓唐、赖、江、翁、詹等,闽侯沿江的蜑民姓氏多为欧、卞、池、江、郭等,长乐一带的则以陈、江、翁、倪、林为多,罗源沿海的主要有林、欧、江、郑、连、陈、翁、刘、卞、唐等姓氏。
生活习俗

闽江福州万寿桥(今解放大桥)下的连家船,摄于1927年历史上,蜑民被陆地汉人歧视而不准陆居,终生以船为家。根据清代侯官、闽县两县的旧志记载,福州蜑民「其人以舟为居,以渔为业,浮家泛宅,遂潮往来,江干海澨,随处栖泊。各分港澳,不相凌躐。间有结庐岸上者,盖亦不业商贾,不事工作,习于卑贱,不齿平民。闽人皆呼之为曲蹄,肖其形也。以其脚多弯曲故也,俗亦谓之为乞黎云云。视之如奴隶,贱其品也。」他们的经济来源主要为近海和内河渔业、水上客货运等,大部分人生活非常贫困,而且生活很容易受到台风等自然灾害的威胁。在民国以前,绝大部分蜑民受教育程度极为低下。20世纪中叶以来,随着蜑民大批上岸定居,传统的蜑民生活方式逐渐萎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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闽江福州万寿桥(今解放大桥)下的连家船
服饰
清代至民国时,福州蜑民多穿麻布染成的蓝黑、褐色衣裤,裤子非常宽大(福州称为「曲蹄裤」),女性的袖领上常镶有一寸多宽的黑边。在上岸定居之前,大部分蜑民有赤足的习惯,并且不戴帽。蜑民妇女天足,穿耳,梳尖螺髻,髻尾朝天,老年妇女则结髻,她们的髻上有五寸蛇形长簪,这点也被认为是蛇崇拜的遗留以及蜑民为「蛇种」的闽越先民后裔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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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行于中洲岛南岸夹缝中的蜑民,沿岸的木厝即蜑民搭建的简陋居所
穿行于中洲岛南岸夹缝中的蜑民,沿岸的木厝即蜑民搭建的简陋居所,摄于1907年左右福州蜑民的传统是终生居船。「连家船」是对蜑民船只比较中性的一种称谓,同时「连家船」也成为对蜑民非歧视的称呼方式。闽江上的连家船长度多为5-6米,宽约3米,首尾翘尖,中间平阔,并有竹篷遮蔽作为船舱。一艘连家船同时为福州蜑民提供了工作和生活的空间,生产劳动在船头的甲板,船舱则是家庭卧室和仓库,而从事水上运输的蜑民会将船舱同时作为客舱或货舱,船上没有厕所,船尾就是排泄的场所,蜑民常用粗竹筒从裤管伸入胯下接尿,有时蜑民还在船尾饲养家禽。早年上岸定居的蜑民则在江畔、港湾滩涂兴建干栏式民居。先在地面打上木桩,然后或是将原先的连家船架于其上作为房屋,或是在木桩上铺设木板建设房屋,其内部空间非常狭小,这种房屋被称为「四脚楼」或「提脚房」。
人生礼仪
传统上,闽江流域的福州蜑民婚嫁多父母做主,也有媒人先说合的。一般程序为送礼、冠礼(「做出动」、成人礼)、请奶(「奶娘」陈靖姑)、过关。新娘18岁忌出嫁,结婚到男家一般在黑夜,有哭嫁、骂嫁的习俗。蜑女可以嫁上岸,蜑男不娶岸上之女。婚礼当日,水面船只凡是经过迎娶新妇的轿船,无论是否认识,都可以上船讨米酒喝,米酒为娘家的陪嫁,称为「新妇尿」。与陆上传统的汉人社会相比,蜑民的贞操观念淡薄,对婚前性行为与寡后再嫁并不在意,极少有「守节」的行为。富裕的男性蜑民也有娶妾的。丧葬习俗与福州陆地汉民略有区别,例如,蜑民由于生活艰苦,无力延请僧道为死人「做七」;此外,沿海的蜑民没有墓地,往往用草席卷起尸体,悄悄埋到偏僻的荒滩野地中,不能被人看到埋葬的过程;早年福州市区一代信奉天主教的蜑民则葬在福州西北部的奉教山(或称曲蹄山,即今天的马鞍山),这里也是早期来华传教士艾儒略的原墓地。
节日习俗
福州民间年底祭灶节时,有「官三民四曲蹄五」之说,即官宦人家在农历十二月二十三祭灶,平民家在二十四祭灶,而福州蜑民只能在农历十二月二十五祭灶。农历除夕时蜑民将船驶入闽江中,以躲避索债者,名曰「迁篙」。农历正月初二到初四,蜑民妇女和儿童有上岸讨粿的习俗,到陆地汉人居住地挨家挨户唱诗贺年、说吉利话来讨粿。福州蜑民的「讨粿诗」有:「姑嫂双双贺新年,红红伞灯挂厅前;好糕好粿送奴去,金字牌板竖门前」、「旧年过了又新年,生意兴隆赚大钱;恭喜发财平安过,送奴糖粿过门前」等。节日时,福州蜑民有着唱渔歌的传统,但近年来蜑民渔歌已接近濒危。
禁忌
福州蜑民忌人从船前经过,认为这可能是溺水而亡的浮尸(称为「水马」),但一旦遇上浮尸则必须打捞上来,以免鬼魂作祟。对于溺水者,蜑民禁忌直接施救,常有三沉三浮之后再救的习惯。由于行船生活的缘故,忌说「退」、「横」等字。忌见反复之物,比如锅盆不能翻覆、吃鱼不能翻面。此外还忌食鱼眼,并在船头刻画鱼目以保佑避免触礁。
渔歌
主条目:福州蜑民渔歌
福州蜑民渔歌是流传于福州蜑民中的民间音乐形式,主要有「盘歌」和「唱贺年歌」两种形式,歌词都使用福州话。盘歌为男女问答形式的对唱,歌词为演唱者的即兴发挥;贺年歌则是农历新年时蜑民向陆地上的福州居民讨粿时所唱的歌曲。历史上,福州蜑民渔歌既有采用闽剧的曲调,也对福州族群的民间歌谣曲艺产生过一定影响,但目前正面临着濒危的困境。它已被列入福州市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和福建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宗教信仰

位于闽江南岸的泛船浦天主堂是福州天主教蜑民主要的敬拜场所之一早期,福州蜑民多信奉融合了道教的福建本土宗教,其崇拜的神祗包括了闽越王无诸、蛇神、蛙神、龙神,还信仰或崇拜妈祖、拿公、白马王、螺女、五灵公、临水夫人、陈文龙、戚奶和各种地头神等本地神祗或历史人物。由于蜑民常年行船的缘故,妈祖在蜑民的信仰中占有重要地位,并随着蜑民的迁徙而兴盛于闽江上游的内陆地区。福州蜑民还将白马王传播到了马祖列岛,将拿公传播到了琉球。另外也有部分蜑民信仰佛教。
福州蜑民信奉天主教最早可追溯到17世纪,时为明末清初,天主教开始在福州活跃,成立教区。自19世纪中叶起,欧美天主教传教士将福州蜑民作为重要宣教对象,还为传教而学习福州话。天主教会通过保教权庇护在传统社会中备受歧视的蜑民教徒,帮助信教的蜑民上岸居住、免受欺凌,并开办教会学校向蜑民普及教育,使得天主教在蜑民中的影响不断扩大,教徒人数骤增。清末福州开埠后,来榕的新教传教士发现相当部分的福州蜑民已皈依天主教,此后直到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初期,蜑民中天主教徒的比例一直在提高,迁徙到闽北的福州蜑民中也有一半的人信奉天主教。到了20世纪末和21世纪初,天主教在蜑民中的传播又一次呈现增长。今日,蜑民及蜑民后裔也构成了福州天主教信徒的一大主体。
针对蜑民的歧视


家有4台私服 发表于 2013-5-27 13:59:42

1910年左右的万寿桥,桥上行走的汉人与江上穿梭的蜑民形成鲜明的对比至宋代开始,福州蜑民逐渐沦为「贱民」,遭到陆地汉人的严重歧视,生产生活被严加限制。蜑民被规定不准陆居,不准穿绸,不许读书,不许科举应试,不能与岸上居民通婚,上岸不准撑雨伞,上岸不能穿鞋,喜庆不得张灯结彩,走在路上要弯腰缩颈,靠道旁行走,不准穿戴衣冠,男女老少在岸上时裤脚管必须卷得一边高一边低,以区别于其它汉人渔民,蜑民妇女梳半丬髻,不得仿效陆居汉人妇女梳髻带中簪。在一些地方甚至禁止蜑民上岸,有「曲蹄莫上岸,上岸被打死不偿命」的说法。少数上岸定居的蜑民也被禁止营建瓦顶的房屋,更不能模仿汉人的民居起盖翘角的屋式。个别富裕的蜑民曾以重金贿赂同姓陆地汉人,冒充民籍以争取读书科举的机会。福州清末文人郭柏苍曾描述过一位顺治年间的进士金镜因贫穷与曲蹄婆通婚而导致其社会地位骤降的故事:
「 金镜字肃明,作秀才贫甚,与卖渔人通谱。福州所称卖渔嫂即曲蹄婆,以其生长船中,两足俱曲故名。没为贱种,子孙不得应试。例不登岸,作半片髻,以别田婆;有梳髻带中簪者,田婆辄殴之。近三十年始溷矣。州边田中湾里所称曲蹄婆乃妓女,托为卖鱼嫂,故涉讼。则穿纨绔称渔婆。人为之语曰「月照池塘,渔人错认金镜」。按镜居玉尺山以仕耿逆流口外,鬻为何提督傅笔。 」
—郭柏苍,《竹间十日话》卷五

自清代起,官方和蜑民都曾尝试取消这种歧视政策。18世纪雍正年间,政府解除了连家船民的陆居禁令,但仍保留其它禁令。清末宪政时期,有人向福建省咨议局呈递议案,要求政府颁发条文,准许连家船民享受与陆上平民同等待遇,但咨议局以不平等待遇乃习惯相沿为借口,否定了议案。中华民国建立后,开始全面解除禁令。中华人民共和国时期,政府大规模安排福州蜑民上岸生活,在一些地方还通过人民代表大会决议的方式禁止对蜑民使用「曲蹄」之类的贬称,歧视性政策完全消失,但部分陆地居民对蜑民仍有残留的歧视观念。
福州民间文化中的蜑民
福州民间文化对蜑民多有歧视,常以「曲蹄」的贬称呼之,往往认为蜑民狡猾和重利,品行不好。福州话民间俗语、民谣中有:「曲蹄瘟」、「一粒橄榄丢过坑,曲蹄也想做先生。手拈笔仔抖抖战,卖写三字『窦燕山』」「曲蹄会做官,中原变北番」等歧视性的内容,还有「曲蹄莫上岸,上岸乞拍死无偿命」这种威胁性的语言。清末时政府曾允许富裕蜑民捐官职,又引发陆居的福州人编歌谣嘲讽:「摇船摇船啦,曲蹄做老爹。少爷担粪桶,小姐去踏车。厅中侬客喊恭喜,房中奶奶脱跣骹。」诸如《闽都别记》这样的文学作品中也包含着贬低蜑民的文字,不过《闽都别记》中也有相对正面的蜑民形象出现。福州一带的不少地名也和福州蜑民有关。福州西北部的马鞍山也名叫曲蹄山,这里是许多蜑民天主教徒墓地的所在,马祖的南竿岛有曲蹄澳。
西方人笔下的闽江和蜑民

美国传教士绘制的闽江上的福州蜑民,摘自美以美会的保灵牧师1884年所撰之散文《福州》19世纪福州开埠后,欧美的基督教新教传教士自1847年起开始在福州活动,他们也对福州蜑民的生活面貌做了记载,给西方人留下了对福州蜑民较为直观的印象。
「 ……这样蜿蜒行驶了大约三十英里,我们进入到一片群山环绕的美丽地界,这里四周是破碎而不规则的山脉,群山的庇护下坐落着福州城。在接近福州的航途中,江的两岸都排满了船——数以百计的小舢板船,还有些大只的船械更永久地停泊着,它们是船只主人的住所。水上住所是中国人生活中最显著的特色之一,在这个帝国各地皆可见此习俗。福州水上居民的人口必逾数千,他们生于斯,长于斯,终其一生都在这些小船上度过。河道上也挤满了样式各异大小不同的平底帆船,从庞大笨重的山东船到优雅轻巧的黑漆宁波船,无所不有。…… 」
—怀礼,《福州的教会公墓》,1858

「 福州船民是一支庞大而有趣的社会阶级。江两岸的浅滩,还有桥面与桥墩,都是极佳的锚泊地点,停满了各式各样无以计数的船只。较大的船用于运输商品,往返于城内外,或是用于装载从驶入福州港的盐船和米船上卸下来的货物;而较小的船只被用作渡船或渔船。出海的舢板船停泊在桥下,常常挤满了江面。…… 」
—麦利和,《生活于中国人中间》,18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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闽江仓前山到中洲岛江面上的福州蜑民船只,莫理循摄于清末电影文化中的蜑民
1947年,美国制片人朱利安•布莱恩(Julien Bryan)以福州蜑民为题材拍摄了一部长约16分钟的短纪录片,题为《舢板之家》(Sampan Family)。片中描述了生活在闽江入海口的一个贫苦的林姓蜑民家庭一天的生活。2009年,一部讲述现代蜑民生存状况的影片《天主的渔夫》(St. Mary's Fisher)在福州拍摄完成,片中大部分对白为福州话。
现状

福州罗源沿海20世纪中叶上岸蜑民的住宅20世纪50年代开始,中国政府陆续安排福州蜑民上岸居住,在闽江沿岸和沿海一带兴建了许多蜑民聚居村落,并进行教育普及工作。譬如福州仓山区闽江南岸的蜑民就被编入仓山区水上渔业大队,1979年政府还拨款建了一座渔民新村,自1990年代以来,其中许多户都自建了砖木房;而罗源县政府为沿海蜑民兴建了鉴江镇海上村、碧里乡先锋村、松山镇乘风村三座陆上村庄。1990年代,福州市政府加大了对闽江流域连家船的整治,并同居住在连家船上的福州蜑民签订「退出连家船」的协议。1991年底, 福州市政府称帮洲最后一批108户蜑民已迁居岸上,2003年又宣布仓山区上渡尤溪洲最后一批47户167人的蜑民上岸。1998年起,福建省政府也将福州蜑民上岸定居列入「造福工程」计划,甚至组织画家卖画筹集公益款。目前福州市区水面上的连家船几乎绝迹,同时期福州周边县市的蜑民也大多上岸居住。福州蜑民的生活水平和教育质量等相比过去得到很大改善,而且摆脱了过去绝大部分为文盲的状况。
目前闽江上的福州蜑民很多都从事渔业、水上运输、挖沙等职业,并获得政府一定的经济扶持,不少蜑民的船只由小木帆船升级为带动力的大木帆船,甚至数百吨的钢船。有报导称,现代仍居住于闽江上的福州蜑民所产生的生活垃圾污染了闽江水质,这也是福州市政府要求蜑民上岸的原因之一,其中一些蜑民被福州市政府雇佣为内河保洁员,负责清理福州内河上的垃圾。
另一方面,福州蜑民的传统文化面临严重的威胁,像渔歌这样的蜑民的传统曲艺形式开始萎缩和濒临困境,现时,福州蜑民渔歌已被列入福州市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和福建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中。

LRZ1989 发表于 2013-10-13 23:02:15

哇··增长了好多知识啊
特别是 男生 女生 福州话称呼的来源

楼主幸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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